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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念推理与真空再现——哲学和历史学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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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念推理与真空再现——哲学和历史学的对比

概念推理与真空再现——哲学和历史学的对比张云飞(燕山大学 文法学院,河北秦皇岛066004)摘要:哲学与历史学之间的差异表现为:哲学是一种凭借概念而展开的推理过程,在它的叙述过程中,实例和说明并不占有重要的地位;历史学的任务是重现过去的历史事件,具体历史事件的发生、发展和消亡的过程在它的叙述中占有本质重要的地位。由于哲学和历史。学之问的差异,哲学家和历史学家总是相互攻讦,哲学家认为历史学家过于重视具体的历史事件而忽视理性,历史学家认为哲学家把自己的发叫和先天的虚构放在了历史当中。虽然哲学家和历史学家之间相互攻汗,但是他们都不否认哲学与历史学之间存在互补关系,并住此基础上出现了二者融合的观点(以克罗齐为代表),文章最后分析了建构历史哲学的可能性以及它的理论架构。关键词:哲学;历史学;概念推理:真实再现:历史哲学中图分类号:B812.21/K01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 - 723X(2010)02 - (X)18 - 07历史学是进行历史解释的一个基本领域;哲学本质上也是一种历史解释,历史意识是哲学意识的一个重要的方面。不管什么样的哲学最终都要涉及到人和人类社会,涉及到人和人类社会就要涉及到它们的历史。可见,哲学和历史学是历史解释的两个基本领域,它们在进行历史解释过程中存在着明显的差异,由于这种差异的存在它们之间可以实现互补。哲学和历史学进行历史解释的差异和互补正是本文所要论述的主要内容。一、哲学的基本特征:凭借概念展开的推理过程哲学家本人在自己的身份认同一般不会产生怀疑,他总会宣称自己是一个哲学家;如果拿一本哲学著作与其它学科(例如文学、历史学、物理学等)的著作相比,我们几乎立刻能够确认某一著作是否在研究哲学问题。这正像黑格尔所说的:“无论哲学派别是如何地纷歧,却至少有一个共同点,即它们同是哲学。所以,如果任何人研究过或熟悉过任何一种哲学(只要它在任何意义下是一种哲学),则他就可以说是具有‘哲学’。”这就说明哲学总是包含一些区别于其它学科门类的一般特点,基于这些特点,哲学作品与其它学科的作品相区别,这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哲学样”。如果要知道“哲学样”到底是什么,我们还是要从哲学家的工作方式人手来加以考察。哲学家的工作由五个基本动作构成,即:体验、阅读、思考、对话和写作。在这五个基本动作中,最为核心的动作是思考。人类具有理性能力,每个人都具有思考问题的天赋。当人类要做一件事的时候,总是要想一想这件事的性质、结果以及必要的程序,它是否可靠,是否有利,是否具有成功的可能性,等等、思考了这些问题,思考者并不会成为哲学家。哲学家考虑的问题不是这样的问题。哲学家能够超越具体事件本身而对那些具有普遍性和基础性的问题进行思考。黑格尔把哲学比作黄昏后起飞的密涅瓦肩上的猫头鹰,哲学思考的本质是反思,也就是把事件的终点作为思考的起点,在事件转化为概念和思想之后,以这些概念和思想为对象展开的对于世界的思考,思考的结果是一些带有普遍性的结论。因此,哲学在本质上离不开思考,哲学是思考的事业。在哲学史上,哲学家都具有自己独特的思考方式,苏格拉底喜欢在雪地中思考,笛卡尔喜欢在火炉边思考,康德喜欢在散步的过程中思考,海德格尔喜欢在山间的小犀中思考,等等,每个哲学家都离不开思考。哲学离不开思考,但是思考的展开需要一定的条件,条件主要有两个,这就是体验和阅读。试想一个人在不接触事物、没有人生经历、不对他人的著作进行阅读,他能够开展普全的思考吗?显然不能。我们通常认为那些不具有扎实根基的思考方式是“幼稚”的,幼稚的东西不能称之为哲学。哲学家如何摆脱这种幼稚状态呢?他们能像地质学家那样进行野外考察,像物理学家那样进行试验,像人类学家那样走进原始部落吗?不可否认,上述的一些方式是那一类人摆脱在自己学科内的幼稚表现的必经途径,但不是哲学家应该采取的途径,理性是对世界的反映,但并不仅仅是对世界的经验的反映,哲学思维存在内在的继承关系,哲学家首先需要经历一个“照着讲”的阶段,才能走向“接着讲”,“我们的哲学,只有在本质上与前此的哲学有了联系,才能够有其存在,而且必然地从前此的哲学产生出来。”与“前此的哲学”产生联系的必然的方式不是通过经验,而只能通过阅读来达到,在阅读的过程中掌握哲学的发展历程,沿着哲学发展的内在思路,针对某一片面的不周全的思想展开批判,推动哲学向前发展,这就是一个哲学家应有的工作方式,是自身的体验与对他人的阅读相结合的方式,任何哲学创见都离不开这两个基本的活动方式。哲学家在体验和阅读的基础上进行思考,思考结果的对外呈现方式有两种,即:对话与写作。对话是一种在两人或多人之间展开的语言交流方式,同时也是一种双向或多向的思维改造活动。前此的思考通过语言表达出来,实际上就是把个人体验和阅读的结果呈现在他人面前,从而争取主体间的认同,使个体的思维获得普遍的外观,也就是突破个别性走向普遍性的过程。可见,对话对于哲学家来说具有极为重要的作用。但是,对话还仅仅是把思维结果用口头语言表现出来,还具有很大的局限性和随意性。克服这些缺陷的途径就是写作,即以书面语言的形式表达思维结果,从而使思维具有一种固定的外观。从口头语言向书面语言的发展,是从声音到文字、从流动到固定、从短暂到长久、从零散片面到系统全面的发展过程,这一发展过程代表着哲学思维的质的飞跃。经过上述的五个基本动作的交互作用就形成了一般意义而言的哲学作品。对于一般人来说,哲学作品是晦涩、难懂的。一般人之所以具有这样的感觉,首要原因在于哲学作品的表现形式的特殊性。可以说,哲学作品也追求明晰性,但是与其它学科相比(例如文学、历史学等),哲学的明晰性却有不同的要求。康德把明晰性划分为两种,一种是“凭借概念的那种推理的(逻辑的)明晰性”;另一种是“凭借直观的直觉的(感性的)明晰性,即凭借实例或其他具体说明的明晰性。”哲学要求的是第一种明晰性,不能满足的是第二种明晰性。哲学的论证是以概念的形式表现出来的推理过程,一个概念构成推理过程的一个环节,如果对于一个概念的理解出现问题,对于下面的论证的理解也会相应的出现问题。另外,在哲学论证过程中,刻意忽略了事例和事实的说明,读者需要在对哲学作品的理解过程中自己把概念中隐含的那些事例和事实还原出来,需要在阅读过程中把作者写作时头脑中出现的问题还原出来,这些东西都不是作者在作品中明晰地指示出来的,需要读者在阅读过程中加以破解,这个破解的过程增加了读者阅读哲学作品的难度,所以一般人会认为哲学作品晦涩难懂。哲学的这种表现形式是和它作为最高级、最普遍的知识形式的要求相适应的,真正的科学内行并不对哲学要求通俗化的实例和说明,一本哲学著作的生命力不在于它的通俗易懂,而在于人们在理解这本著作时所需要花费的时间,理解需要的时间越长,那么这本著作的生命力越强,表现力也就越强,“有些书,如果它并不想说得如此明晰的话,它就会更加明晰的多。”与康德的说明有些类似,黑格尔对于哲学表现形式的说明大致是这样的,他划分了表象和概念两种不同的意识,“我们所意识到的情绪、直观、欲望、意志等规定,一般被称为表象。所以大体上我们可以说,哲学是以思想、范畴,或更确切地说,是以概念去代替表象。”哲学的认识过程也是对事物的表象的抽象过程,把表象化为概念,再通过概念来把握概念,概念和表象之间是一种譬喻关系,某个人知道思想和概念,但不一定知道这些思想和概念所体现的表象、直观和情绪。这就是说哲学之中都是一些思想和概念,对于某一个思想和概念,我们也许知道这个名词,但是我们不一定知道这个思想和概念所隐含的表象;或者,我们即使知道某个概念所隐含的表象,但是对于它在推理过程中的应用又是糊涂的。所以,一般人会认为哲学作品难以理解。通过以上的说明,我们知道,哲学作品表现形式的特殊性在于:它是以思想和概念的形式进行论证的,在论证过程中采取了隐喻的形式,省略了使论证过程通俗化的实例和说明(或者说在哲学作品中有一些实例和说明,但是它们并不占有重要的地位)。二、历史学的任务:重现历史事件我们上面论述了哲学家工作的程序以及哲学的基本特征,下面我们将进一步论述历史学家的工作程序以及历史作品的基本内容。历史学家的工作程序大致包含以下几个方面。(1)确定选题。历史学家首先需要决定自己的研究范围,历史学家可以针对某一个人物或某一个事件来写作一部历史;电可以针对某一个国家、某一个历史时期或特定社会的某一层面,例如,政治、民族、经济、文化、科技等展开研究;在现代全球化的环境中,一些问题具有全球性,例如环境污染、大气治理、金融危机、核威胁等等,针对这些问题也可以写作一部全球史,(2)收集史料。傅斯年认为“史学便是史料学”,这种观点虽然有所偏颇,但也足显史料在历史研究中的重要性。史料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历史证据,没有这些历史证据,历史著作与历史小说就很难区别开来。所谓史料,大致包括三类:“其一,遗物,即包括器皿、遗迹、遗骸、服饰、绘画、雕塑、照片等。其二,记录,即包括手稿、文书、信札、日记、书册、碑铭、录音、录像等。其三,传说,即包括对话、口述往事、口传故事、说唱故事、戏剧、歌曲、谚语等。”鉴别与整理史料,历史学家花费气力收集来的史料大致具有五个方面的特点,即:“其一,非有意而存在,故丧失多而留存少。其二,非一定质,一定量,一定形式。其三,残破而永无完整,存者一鳞半爪,史料遗留,万不存一,从来无有完备。其四,散乱糅杂,需要整理。其五,不确定,其年代、地域及史料所有者均不能确定,甚至用途亦难确定”。由此可见,仅仅收集史料,而不对这些史料进行鉴别和整理是不行的,鉴别和整理史料并使之系统化是历史研究的另一项重要的工作。(4)历史修辞。这一阶段出现的哲学问题最多,因而也是引起历史哲学家极大兴趣的阶段,这正像赫克斯特所说的:“有这么两个时刻,第一个时刻,历史学家对自己说:‘好了,我想我对这个问题不可能比现在更明白了,我最好还是开始动笔吧’;第二个时刻,他沮丧地把钢笔甩在一堆潦草的稿纸边上,说:‘唉,这是件糟糕的工作,不过我只能做成这样了,就这样吧。’长久以来,我就对这两个时刻之间发生了些什么颇感兴趣。”这一阶段是历史学家着手写作的阶段,也就是历史的修辞阶段。在历史修辞阶段,按照赫克斯特的理论,历史学家在两个原则之间寻求平衡,第一个原则是“实在性”原则,即历史学家的责任是反映事情的真实情况,“把过去讲述成能够由相关的外部证据支持的最好的和最有可能的故事”;第二个原则是最大影响原则,这是基于历史作品能够产生的社会效果的一种考虑:在实在性原则和最大影响原则之间往往会产生一些矛盾,这些矛盾表现为“为了把历史实在传递给读者并产生最大影响,历史学原则有时可能要求历史学家将全面性和精确性屈从于其他方面的考虑。”历史作品的修改与出版。在一件历史作品完成之后,还要面临着修改与出版的任务,这是—个针对特定的渎者群体而开展的修改过程,如果读者是普通大众,那么就需要把其中一些晦涩的内容变得通俗一些,以便于读者群体的接受;如果读者是该学科之内的专业学者,那么也要针对它们的特色对原有作品加以整理和修改。等到历史作品出版之后,该作品就脱离作者获得了自己的独立地位,它的命运就不在作者的掌控之中了,这个过程我们可以形象地表述为,它经由作者的生产和孕育获得了自己独立的生命,从而进入读者的批判和接受的视野,产生其应有的社会影响。以上我们分析了历史学家开展其工作的一般程序,也就是一部历史作品从孕育、生产到获得其独立生命的一般过程。在这个一般过程中,对于史料(记载过去曾经发生过什么的材料)的研究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傅斯年在《历史语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一文中对于史料给予了充分的重视,他认为历史学就是史料学,研究历史就是研究史料,让史料说话,“我们只是要把材料整理好,则事实自然显明了。一分材料出一分货,十分材料出十分货,没有材料便不出货。”傅斯年把历史学等同于发掘和整理史料的学问,这种观点虽然有失偏颇,其客观主义史学的倾向受到许多历史学家的批评,但是我们也应该注意到,正是对于史料的重视才使历史学成为一门较为严谨严肃的学问,史学离不开史料,史料在史学中具有极为重要的作用,这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那么历史学家为什么要研究史料呢?显而易见,历史学家研究史料是为了说明一个具体的历史事件,透视其具体的发生、发展的过程。所以历史学与哲学不同,它离不开具体的历史事件,需要通过史料对于具体的历史事件进行解释和说明。这正如德国著名历史学家兰克所说:“历史学是有关收集、查寻、洞悉的一门科学。它作为一门艺术,则是因为历史学家要重现和描绘那些已经找到和认识了的东西。其他的科学都仅仅满足于记录找到的东西;而历史学则要求有重现它们的能力。”由此可见,历史学家的基本任务就是重现过去的历史事件。三、历史学家与哲学家之间的分歧哲学和历史学是两个不同的学科门类,但是它们又经常相互纠缠在一起,通常人们也会说“文史哲不分家”,两个学科既包含着差异,又处于密切的接触之中,在两者之间必然会产生各种矛盾。1.历史学家对于哲学的反对态度我们选取兰克作为历史学家的代表,进一步考察一下他对于哲学的一系列的反对态度。他认为历史学和哲学之间的不同之处在于,哲学是在观念领域里活动,而历史学则非得依赖现实。他选取费希特的观点作为哲学家的代表,费希特认为:如果哲学家能够从他所预设的概念整体中演绎出可能在经验中存在的现象,那么,很明显,他的工作就根本不需要经验。哲学通过思辨得出了它的结论,并声称要支配历史学。这种活动的结果是:哲学家从他在别处发现的,并是他以作为哲学家的特有方式发现的某个真理开始,为自己建构起所有的历史:即根据他有关人类的概念,人类历史是如何必然发生的。哲学家并不乐意去检测自己的观念正确与否,根据实际上事件发生的过程而不自欺,他决意要使真正的事件从属于他的观念。实际上,他只是在真实的历史使自身从属于他的观念这种情况下,才承认它。这是一种纯粹概念的历史。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兰克在名义上反对的是费希特的哲学观念,但是实质上反对的是黑格尔的历史哲学。兰克面对这种历史哲学,表现出对于历史学的独立地位的担忧,他认为上述观点如果是正确的话,历史过程将在哲学中先验地表现出来,历史学将内在于哲学概念之中,它将会失去它所有的独立性。而实际的过程并非如此,哲学历史观就像名誉尽失的神学历史观一样,从来没有实现过对人类历史的控制。就已经问世的著作而言,我尚未发现哪种哲学甚至是以最微弱的方式表现出,它根据某种思辨的概念控制了或成功地演绎出多种多样的现象;这是因为,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事实的真相都躲闪并逃避了思辨的概念。兰克主要反对的是思辨哲学,这种哲学以普遍化的概念整合现实,以想像取代真实发生的事件,并且希望不通过艰苦的整理材料的过程就获得关于人类和世界的知识,这些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们应当注意的是,兰克反对哲学的态度是坚决的,但是他同时还认为二者之间存在着普遍的联系,他认为哲学的任务是洞察在时间中呈现的幻象,致力于探索因果关系,并且将该现象存在之本质概念化,从这一角度来说,如果历史哲学将再现过去生活的任务赋予诗歌,那么它就会成为历史学。历史学是哲学和诗歌之间的独特的结合,当哲学和诗歌将它们对于观念的关注指引转向现实世界时,它们就会成为历史学。由此可见,兰克的基本倾向是站在历史学的基点上谋求历史学的独立地位,并试图在历史学之内包容哲学和诗歌。2.哲学家对于历史学的反对态度我们选取黑格尔作为哲学家的代表,他对于历史和哲学之间的差异有比较深刻的认识,他说:“历史的职责,既然不外乎把现在和过去确实发生过的事变和行动收入它的记载之中,并且越是不离事实就越是真实。哲学事业的努力似乎和历史学家的努力恰好相反。对于这一矛盾,和因此而加在哲学思辨上的指摘,我们将加以解释,加以驳斥。”“我们必须审慎的一点,就是我们不要被职业历史家所左右,他们(尤其是在德国,他们还拥有相当的权威)常常攻击哲学家,说他们把自己的发明、先天的虚构,放在历史当中,但是他们自己就犯上了这种毛病。”在《历史哲学》一书中,黑格尔回顾了在“哲学的历史”出现以前的关于研究历史的其他各种方法,并指出了它们自身所包含的缺陷以及在它们的发展中包含的导向“哲学的历史”的内在逻辑。黑格尔认为观察历史的方法,大概可以分为三种,即原始的历史、反省的历史以及哲学的历史。(1)原始的历史不能有十分广大的范围,它所绘画的只是短促的时期,人物和事变个别的形态,它具有单独的、无反省的各种特点。(2)反省的历史描述的范围不限于它所叙述的那个时期,相反地,它的精神是超越现时代的。这种历史可以分为四种不同的门类,这四种门类都具有一定的局限性,普遍的历史造成一种困境,即著作家的精神与他所记述的那些时代的精神相脱节。实验的历史在研究“过去”的过程中涌现出“现在”,在这类历史中存在大量的道德说教。批评的历史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往往以主观的幻想来代替历史的纪录,幻想愈是大胆,根基愈是薄弱,愈是与确定的史实背道而驰,然而他们却认为愈是有价值。第四种门类是生活和思想各专门部分的历史——艺术的、法律的和宗教的,等等。它所研究的领域是分化的,但是因为它的观点是普遍的,它形成了向哲学的世界历史的一种过渡。(3)哲学的历史是黑格尔所倡导的一种历史形态,黑格尔认为:“我们所能订立的最普遍的定义是,‘历史哲学’只不过是历史的思想的考察罢了。”历史哲学就是“哲学的世界历史”,它的主要任务是考察这样一个原则,即理性向来统治着世界,现在仍然统治着世界,因此就统治着世界历史。可见,黑格尔对曾经出现过的所有历史形态都是不满意的,也就是说他对于以往的历史学家的工作不满意,认为他们没有把握住历史的总体方向和实质内容,并希望亲手缔造一种全新的历史形态。历史学与哲学之间争论的关键在于理性在现实世界中的地位和作用,对于这一点,黑格尔认为:“理性”——我们这里就用这个名词,无需查究宇宙对于上帝的关系,——就是实体,也就是无限的权力。……一方面,“理性”是宇宙的实体,就是说,由于“理性”和在“理性”之中,一切现实才能存在和生存。另一方面,“理性”是宇宙的无限权力,就是说,“理性”并不是毫无能为,并不是仅仅产生一个理想、一种责任,虚悬于现实的范围之外,无人知道的地方;并不是仅仅产生一种在某些人类的头脑中的单独的和抽象的东西。“理性”是万物的无限的内容,是万物的精华和真相。从人类认识的角度来说,如果没有理性(表现为人类先天具有的理性结构和理性能力),人类将会什么都不能认识;从理性和现实的相互转化的角度来说,我们就会想起黑格尔在《法哲学原理》中讲到的那个著名的格言:“凡是现实的都是合理的,凡是合理的都是现实的。”理性具有转化为现实存在物的能力。所以,理性在现实之中具有无庸置疑的重要地位和作用。历史学家反对的正是这种虚悬于现实之外的理性,而哲学家对于理性的重视远胜于他们对于现实的辩护。四、哲学与历史学的融合哲学和历史学之间存在着差异和对立,黑格尔和兰克虽然从各自学科的立场出发表达了自己对另一学科的意见和看法,但是我们应该注意到,他们并没有把哲学和历史学的关系界定为完全对立的两个领域,兰克认为历史学是哲学与诗歌的一种特殊结合,黑格尔主张建构哲学的世界历史,没有哲学的历史学是片面的和不完善的。可见,哲学与历史学虽然是两个相互独立的学科,但是二者之间却存在着非常紧密的接触。我国学者李大钊曾经认为:“哲学和历史相接触点有三,即是:哲学史;哲理的历史;历史哲学。”哲学史是以哲学思想为研究对象,用历史的方法去考察它,其本质上属于哲学系统;哲理的历史,是用哲理的眼光去写历史,属于史的性质,但太显空虚;历史哲学是哲学的一部分,哲学致力于考察宇宙一切现象的根本原理,历史现象是宇宙现象的一部分,所以也是哲学研究对象的一部分。历史哲学使用哲学方法去面对历史问题,同时使用历史事实去证明哲学的结论。李大钊论述了哲学和历史学的三个接触点,但是这三个接触点还仅仅是一种外部的结合,是在两个学科的交集范围之内形成的一系列边缘学科或分支学科。在进一步考察这两个学科性质的过程中,有的理论家走的要远得多,他们认为哲学和历史学本质上并不是相互独立的两个学科,而是相互重合的一个学科,哲学就是历史学,历史学就是哲学,新黑格尔主义者和著名的历史学家克罗齐就是这种观点的代表人物之一。克罗齐认为:“哲学与史学携手并进,它们是不可分割地结合着的。”克罗齐提出这种观点的原因在于:(1)历史是对思想活动的探究。“历史在本身以外无哲学,它和哲学是重合的,历史的确切形式和节奏的原由不在本身之外而在本身之内;这种历史观把历史和思想活动本身等同起来,思想活动永远兼是哲学和历史。”历史探究思想活动,哲学的最本质的规定也是一种思想活动,对于共同目标的探求促使二者融合在一起。(2)历史之中存在差别但不存在划分。思想活动就是进行判断,进行判断不是要确立无差别的统一,而是在进行统一时进行辨别,进行统一伴随着辨别,进行辨别时也伴随着统一,二者不可分离,这就是所谓的“辩证的统一”,这种“辩证的统一”即可以叫做统一,也可以叫做差别。承认思想中存在着差别,并不意味着对思想的对象进行划分,划分是一种“分割”,是把原本统一的事物划分为两个相互独立各自发展的事物,这种思想方法直接导致二元论,即出现观念和事实对立、专门史和一般史的对立,等等。这种二元论往往导致两个词语界限模糊,都显得空洞,难以在思想中加以把握。传统的哲学概念建立在这种二元论之上,那种概念认为哲学认识的对象是实体的世界,而不是现象世界,现象世界是我们日常生活所在的地方,也就是历史所在的地方。这种划分是一种有害的二元论,起源于宗教或神话,而现实中存在的只是唯一的真实界,这既是历史的世界也是哲学的世界,历史既反映观念也反映事实,它和哲学是内在统一的。(3)历史学离不开哲学,哲学也离不开历史学,二者相互依赖。历史学的内容是精神的具体生活,这种生活是想像和思想的生活,是行动和道德的生活,这与哲学是内在统一的.历史是作为哲学的历史。从哲学角度来看,“如果一个哲学问题显得完全无益于历史判断,那就证明那个问题是无用的,是提的很坏的,事实上是不存在的。如果一个问题,即一个哲学命题的解决不仅不能使历史变得更可理解,反而使历史变得晦涩不明,或使它和其他问题混淆不清,或者越过它,轻率地指责它或否定它,那就证明那个命题及与其有关的哲学是武断的。”“8哲学必须获得历史的支持,否则哲学就会是无根基的,哲学是作为历史和历史方法论的哲学。五、历史哲学的理论架构克罗齐在哲学与历史学的关系上主张二者是重合的,只是用词上的不同而已,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支持历史哲学的建构,他认为历史哲学内部包含着自身无法克服的逻辑矛盾,它已经死去了。克罗齐所主张的已经死去的历史哲学是什么样子的呢?他认为:“寻求超验的目的就是历史哲学”,这种历史哲学是通过“实证的方法”来进行建造的,即通过探究历史事实之间的原因来建造超验的王国。他反对历史哲学,实质上反对的是在历史研究领域应用的自然主义的方法,即“先收聚事实,后研究原因”的研究方法,这种方法主张像研究自然一样探究人类历史的因果关系。他认为这种对于历史中的因果关系的探寻是一种假内在论,即历史哲学家假定因果关系是历史本身所具有的,但实质上在历史中探求因果关系是徒劳的,最终只能导向对人类的目的的说明,即导向一种超验论。历史哲学的超验论都具有一种诗歌的性质,是人们想像的激情的产物。这种历史哲学的诸种形态包括希罗多德的诸神愤怒的概念、斯多葛派关于命运的法则及其后的天命观、基督教的神圣的正义以及神学家们的精密的天命说、维柯的天命说、黑格尔的观念、实证科学的关于进步和文明的神话,等等。在当今,我们把这些历史哲学形态用一个总的概念来加以描述,即“思辨的历史哲学”。因此,克罗齐对于历史哲学的反对并不能够理解为对于一般历史哲学的反对,而只能理解为对于思辨的历史哲学的某些特征的反对。克罗齐反对历史哲学的理由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片面的。首先,通过对克罗齐反对“历史哲学”的观点的考察,我们发现克罗齐虽然反对历史哲学对历史之中的因果关系的探寻,但是他的这种反对观点的提出却没有跃出因果关系的框架,是在因果关系的框架之中反对历史之中的因果,这种趋向表现在他首先提出自己的反对意见,然后提供自己反对的原因,他的反对意见是这些原因的结果。摆脱因果关系的框架,我们将什么都不可能认识,即使我们反对因果关系的成立也要在因果关系框架中加以论证。可见,克罗齐对于历史中因果关系的否定并不是从因果关系的根基处发动的,因而是不彻底的。此外,历史和生活中的常识也告诉我们,每一种事物状态的出现并不是没有原因的,而是在其背后都隐藏着丰富的原因,凯撒率领军队度过卢比康河是这样,李世民发动玄武门兵变也是这样。但是问题在于,当原因反映在哲学之中时就具有了某种超验的形式,包含着对于事物终极原因的追寻,包含着一种普遍性的表述,把复杂的历史现象用固定的因果框架来加以表述,这是问题之所在。如果不探求这种普遍性,不把现象用带有普遍性的概念表述出来,那么也就只会有历史学,不会有哲学,更精确地来说就不会有传统的思辨的哲学。但是哲学并不仅仅是一种思辨的哲学,历史哲学也并不仅仅是一种思辨的历史哲学。哲学史告诉我们,在思辨哲学覆亡之后,哲学发生了几种重要的转向,产生了许多具有代表性的现代哲学形态,其中包括现象学、分析哲学、语言哲学、存在主义、结构主义与后结构主义、解释学等等。哲学并没有趋向于消亡,而是在转向之后出现更加繁荣的局面。历史哲学也是这样,克罗齐所批评的思辨的历史哲学已经走向消亡,随之出现了分析或批判的历史哲学以及后现代主义历史哲学,伴随着历史哲学形态的转变,伴随着新问题的提出及其不断得到解答,历史哲学依然繁荣于理论哲学的舞台之上。那么我们应该如何规定历史哲学的内容呢?历史哲学是历史学和哲学相结合的成果,它是一般哲学的一个特殊的研究领域。所谓历史哲学,就是运用哲学的一般方法(用思想和概念反映现象)来研究实在历史与记述历史之间的关系问题。实在历史是过去确实发生过的各种事件的集合;记述历史是对于这些事件的记录。由于对于实在历史和记述历史的关系问题的不同回答,于是就产生了历史本体论、历史认识论和历史方法论。历史本体论主要研究实在历史和记述历史的“第一性”问题,是实在历史在历史研究中具有优先性,还是记述历史具有优先性的问题。兰克认为历史事实就存在于历史档案之中,通过研究历史档案,我们可以发现过去发生的历史事实,从而达到“如实直书”。黑格尔认为世界历史是绝对精神的外化,绝对精神是历史之中最为实在的要素。克罗齐认为“一切真历史都是当代史”,历史只是当代人对于过去的思想建构,思想活动是历史之中最为本质的内容,从而否定实在历史的存在。柯林伍德提出的“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的界定是对克罗齐的进一步的发展。历史认识论主要研究实在历史和记述历史之间的“同一性”问题。在历史认识论领域人们讨论的问题比较广泛。首先,实在历史已经成为过去,过去的东西就是在现在已经结束其发展历程的东西,因而研究者不能像自然科学那样通过实地考察或者试验的途径直接面对实在历史,实在历史都是在记述历史之中得以留存到现在的,人们在对于实在历史的反映之中由于自身的利益和观察的视角不同,总是带着诸多的主观色彩,在这个过程中,记述历史对于实在历史的反映和记载具有什么样的性质?它在多大程度上或者以什么样的方式反映了实在历史?其次,在历史认识论领域,讨论的热点还包括因果关系在历史认识中的作用,有的人认为记述历史所揭示的因果关系是实在历史本身所具有的,有的人认为历史事件和人物都只是“一躺过”,不是以重复的形态表现出来的,因而实在历史之中并不具有普遍化的因果关系,因果关系是人们在记述历史过程中的主观想像。此外还有关于历史学学科属性的争论,有的人认为历史学是一种科学,有的人认为它既是科学又是艺术,有的人认为历史学只可能是一种艺术,而不可能成为科学。第四,对于历史认识的真实性问题的研究也是历史认识论研究中的一个重要问题。真实性问题实质上也就是记述历史和实在历史是否相符合的问题,追求真实性是历史学家研究历史的一个重要的价值目标。以上这些关于历史认识论的问题并不是完全列举,在具体的争论中还可能存在其他的一些相关问题。历史方法论围绕记述历史如何反映实在历史的方法问题而展开。黑格尔主张利用反思的方法,德罗伊森主张利用理解的方法,狄尔泰主张体验、表达和理解相结合的方法,马克思认为现实的个人的活动和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可以用纯粹经验的方法来加以确认,实证主义主张利用自然科学的实证的方法,新康德主义西南学派主张历史领域只能适用个体描述的方法,等等.,历史哲学家对于历史方法的研究不一而同,彼此处于热烈的争论之中。历史本体论、历史认识论和历史方法论是处于广泛的联系之中的,我们不可能孤立地面对其中任何一个问题,我们在解决其中一个问题的时候都会广泛地牵扯到对于其他问题的回答,例如对于历史学是科学还是艺术的讨论,既要涉及历史认识对象的性质,也要涉及历史方法,还要涉及人类的理解结构,等等。其中一个问题的解决总是以其它问题的解决为前提,这正像柯林伍德所说的那样:“虽然以上看起来像是许多问题,我说却是一个问题;但说它是一个问题是在这样的意义上:对这许多问题中任意一个的任何回答,都是对其他所有问题的回答,而对某个问题的回答的任何更改都牵涉到对所有问题回答的更改。论述至此,有的人会问,历史哲学的建设是模拟一般哲学的本体沦、认识论和方法论的结构建立起来的,在这些词汇之前加上“历史”两个字难道能够产生与前此根本不同的意义吗?这种建设路径确实是在模拟一般哲学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但是在这些词汇之前有没有“历史”两个字却会有根本的意义的翻转,因为这两个字标示着它们最为独特的研究领域,这个领域就是历史,历史之中的事物的最大特点就是已经消失,我们无法直接面对它们,这一点和一般的认识过程具有本质的区别。一般哲学在不同程度上具有现实性的特征,而在历史哲学中,历史性特征最为突出,它的一切问题都是以历史性为核心而展开的。[参考文献][1][德]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1卷)[M].贺麟,王太庆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59.[2][德]康德.纯粹理性批判[M].邓晓芒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3][德]黑格尔.小逻辑[M].贺麟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4]王尔敏.史学方法[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5]赫克斯特.历史的修辞[A].陈新.当代西方历史哲学读本[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6.[6]傅斯年全集(第3卷)[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3.[7][德]兰克.论历史科学的特征[A].刘北成,陈新,史学理论读本[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8][德]黑格尔.历史哲学[M].王造时译.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6.[9]李守常.史学要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10][意]克罗齐.历史学的理论和实践[M].傅任敢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11][英]柯林伍德,某某哲学的观念,特别是历史哲学的观念[A].陈新,当代西方历史哲学读本[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6.Conceptual Reference and Reality Reappearance-A Comparison between Philosophy and HistoryZHANG Yun - fei(School of Humanities and Law, Yanshan University, Qinhuangdao, 066004, Hebei, China)Abstract: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philosophy and hiscory can be described as follows: philosophy means an infer-ential process on the basis of concept in which examples and expositions do not play a dominant role considering thenarration, while t:he task of history is to bring bac:k the past historical events via narration, in which the occur-rence, development and end of historical events are of substantial importance. Because of´ the clifferences, philoso-phers and historians have often been in dispute. Philosophers criticize historians for over - cosideration of historicalevent.s so as to ignore reason while historian blames philosophers for the application of imagination and fiction intohistory. Despite the disputes, neither philosophers nor historians deny the c:omplementary relationship between phi-losophy and history so chat a compromising iclea ( represented by Croce) has appeared. In this article, the possibili-ty of historical philosophy is analyzed, with consideration to the theoretical framework.Key words: philosophy; history; concef)tual inference; reality reappearance; historical philosoph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