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窝,想说爱你不容易
酒窝,想说爱你不容易
“瞧这丫头,笑起来有酒窝。多可爱!”
大人无意的这句话,成了我们的好奇、讨论的对象。
最后,“女孩子有酒窝才可爱”成了我们的断论。
那么,怎样才会有酒窝呢?
“笑多了,就有。”有一个大人回答我们,这样说。
于是,几个小傻瓜,都常常傻傻地无端咧开嘴,你对我笑呵呵,我对你笑嘻嘻,然后毫无题材地一起干笑。人笑累了,嘴裂酸了,都彼此摇头说没有发现对方脸上长酒窝。
我回了家,对着妈妈的镜子笑,脸上的两腮肉,用手指直按,按到痛了,通红了,也还是不见长酒窝。
第二天,阿里来找我们了,远远就看到她刻意展示她的脸——左右腮边两只黑点——
“好看吗?我用我姐的笔画的。”
走近一看,一点一点的黑墨笔痕,像苍蝇把屎拉在她两腮上,脏兮兮的一坨。
我们笑翻了——
那么,究竟怎样才会长酒窝呢?
“我知道了,喝多了酒,就会长酒窝了,”阿霞发现新大陆似的,只见她胸有成竹地说,“我伯伯就这样。”
这真是一个新发现!
没错,阿霞最有说这话的权利,她的矮个子伯父,那没有肉的脸上,就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尤其是右边那个,不笑时都有,只有喝水的时候才会不见。
他一个腿长一个腿短,走起路来一个肩高一个肩低,晃晃荡荡,像起伏的音乐节奏。我们总爱悄悄跟在他后面——尤其是他喝了酒后,模仿他摇摇晃晃、一高一低地走路。
当我们的笑声出卖了我们时,他回头,红褐色的脸也只是朝我们咧嘴笑笑,然后挥手让我们走开。
那两个酒窝,像河道里的漩涡,看不到底哩。
不一会,我们又跟上去了……
阿霞模仿得最像,双手被搭着,一高一低,一瘸一拐活像一只枯瘦的大熊。
大家一下子又羡慕起她来,他不愧是她的大伯——有血缘关系的啊!
“如果他是女的,就凭这两酒窝,姑娘时就嫁人了。”我说。
“可能他是个男酒窝的,所以就没人敢嫁给他了。”阿里说。
后来我们断定,他大伯之所以没人肯嫁给他,不是因为他的脚的高低,而是酒窝错长在他脸上了。
探究出真相之后,我们一阵可惜——那酒窝为什么不长在我们脸上呢?
“那酒好喝吗?”我问。
“一定好喝。要不他为什么天天喝?”霞撅着嘴说,“喝完还哼好久歌哩——可开心了。”
有看过大人喝酒的人,立马反驳了:“不对啊,他们为什么老是皱着眉头,哭丧着脸往下吞?”
霞解释说:“他们怕我们偷喝,故意的。我妈经常说我伯伯是装的,要不然他天天皱眉头,还要死命喝,喝光口袋的钱就跟我爸要。”
“要不,我们也试一试,喝一喝?”
“对,这样就能长酒窝了。”
这主意得到另外两个人的支持。
“走,去我家——今天早上,我伯伯叫我去小店帮他买了半瓶酒。”
于是,三个满怀好奇、似乎如饥似渴的人来到阿霞家。
院里静悄悄的,下午,大人们都下田了,只有她家的黑狗,慵懒地趴在院子门口。探头看看是我们,又耷拉下去了。
阿霞领我们来到他伯父的低矮昏暗的房间,指了指衣柜上的墨绿色的瓶子。
我们搬来凳子,阿里个子高,攀上凳子,就利索地把装着酒的瓶子拿了下来。
“这样轮流喝?”阿里一跳下凳子,就扒开塞子,想要往嘴里灌。她是恨不得把脸上的苍蝇屎直接变成真正迷人的酒窝。
“不行,我们用杯子,像大人一样——”
阿霞接过酒瓶,去厨房碗柜取了三个茶杯,放在门口茶几上,模仿者大人们悠闲样,缓缓地各倒上半杯。
为了把酒分均匀一点,她倒了这杯倒那杯,最后,瓶里的酒竟都给到光了。
说是酒,其实除了有点刺鼻的气味外,颜色跟井水一样透明,我想味道应该也类似糖水或盐水吧。
“现在,让我们干杯。要仰头一口喝完——我看大人就这样。”
“嗯,这样长出的酒窝一定又大又漂亮。”
“好——干杯。”
“干杯”
好爽快的三个小女汉子!
她们不约而同地昂头——下灌。
然而,立马是一股脑儿的刺激,一股辛辣流从嘴巴到喉咙到胸中。
然后,咳咳咳……想吐出来,为时已晚。
“哎——一点都不好喝,”阿霞说,“原来我伯伯不是装的——这酒真的又辣又苦。咳咳。”
“呸呸呸,像牛尿味一样。”阿里一边干呕,一边说感受。
“你什么时候偷喝牛尿的?”我被她的话逗上了,抓喉捶胸的时候还不忘问她。
“呵呵呵。”
“哈哈哈。”
“呵呵呵。”
不一会,阿里满脸通红,圆圆的脸蛋,像熟透的红苹果。她坐在竹凳上,傻乎乎的,像要打瞌睡。后来,干脆趴在茶几上,不知是否睡了。
阿霞拿起衣叉棍子,步履蹒跚地在院里踱来踱去,极像喝醉酒了的刘姥姥。只见她胡言乱语,一会儿去骂孵蛋的母鸡,母鸡竖起羽毛,头窜得老高,咯咯咯地发怒抗议。一会儿她又去骂看门的狗,狗莫名其妙地探头看她一眼后,起身,摇摇尾巴悻悻地走向门外……
我头晕脑胀,胸口极不舒服,像千万只蚂蚁在咬我的胸口;想回家,腿又软得走不了路。摊坐在石凳上,尽情呕吐起来,差点没把肠子吐出来。
……
不知过了多久,她伯父一瘸一拐地回来了,看到茶几上的酒瓶,赶紧入厨房,捣鼓一番,给我们灌上一些难闻的东西……
后来我就迷糊了。
听说她伯父是用生萝卜捣成汁,加一些醋,给我们喝下的,说是我们太小,要保护我们的肝脏。后来是她伯父一瘸一拐地去田里,叫上我们的爸妈,背我们回家歇息。
“看你再敢喝酒,就变成蠢鬼啦。”后来,阿里常被他的哥哥姐姐这样数落。
阿霞的伯父因酒瓶放的位置不好,少不来受她母亲一段数落。
我们白白喝了他的酒,又是他“救活”的,心里有愧又有恩,从此,不敢跟他身后,学他那一高一低地走路。
我呢,还好,家人没多大责怪。只是在我做蠢事后,母亲常会摸我头,忧心地说:“是不是上次喝酒烧坏脑啦?”
倒是旁人,知道我喝酒为的是脸上能长出酒窝——臭美,少不来一下笑话——
“瞧瞧,你的酒窝什么时候长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