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里回忆窗外飞行
窗里回忆窗外飞行
隐藏进水里的水,如何寻找?就如在浩渺夜空中寻找一粒星子。
虚掩在窗里的窗,如何开启?就如在深邃密林里挑捡一片最精致的纹理。
流淌在回忆里的回忆,如何交还于你?就如我在生命中的海洋中颠簸,不识星辰万里,不识海底游鱼,仅凭细碎的记忆,告别过去……
(一)生命之窗
作为一个女儿的女儿,我的母亲失去了母亲……她跪在棺前,我跪在她身后,我们的心都在颤抖。
“姥姥”在记忆里永远是个温和的词语,儿时的我总跟不上她结实的步伐,只在她身后拾起爽朗的笑声和圆溜溜的石头,仿佛能拾起整个童年。当眼前再次浮现病床上那张腊黄色的脸,脆弱得像一张远古的纸片。干枯的双眼,却投射出对人间的留恋,我知道,姥姥放不下我们,没有衰减的仍是目光里的慈爱。可这慈爱太凄冷,太刺骨。我不敢与之四目相对,只得紧紧抓住白色的被角,想抓住那最后的温暖,任内心哭啕,也没能抓住被时光洪流稀释的生命。窗外湿漉漉的的,不知下的是雾还是雨,是霜还是泪。
可时光稀释生命,也稀释痛苦,越发浓稠的只有思念。
不知过了多久,妈妈从衣橱里无意翻出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件棉衣——出自姥姥之手。褪色的碎花布和精致又纯朴的盘扣,想来全都认得姥姥手掌上那沧桑的纹路,原来我初来乍到这世间便与姥姥相拥,原来姥姥的暖意也从未被死神无情夺去。世界摒住了呼吸,地球也停止了转动,细细摩挲着棉袄,妈妈说:“你看你姥的手多巧。”我们都笑了,泪水再也不是我们悲伤的记号。
生的终止不过是一场死亡,死的意义不过在于重生或永眠。
原来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时间。
(二)离合之窗
暮色清洌,飞鸟轻易扎破一颗夕阳。几段雾气从绿瓦苔间长出,蚊虫躲进微灯深处。霾很深,月光也不太干净。失眠的人成群跃离地面,今晚无梦呓。
回忆就像封在玻璃瓶中的气体,在时间的温煮下膨胀着,到了某一临界点便终于突破所有的压抑,在我笔下倾泻,那声音,如同心中有座城堡轰然崩塌,古老的堤坝突然决堤,一艘破旧不堪的船只被无情的海浪吞噬去,然而也只能像鱼在水里吐出的泡泡一样,一声叹息,晃晃悠悠地向阳光靠拢,迷失了自己。眼前像时空穿越般,模糊一片。
我还以为你早已走出我的世界,我还以为我留下的仅仅只是一篇再也无法打开的文档,我还以为我可以从容地正视那双我从未读懂的眼睛,我还以为我不会花费墨水写下你永远不能看到的字句。那么多次相遇,却不敢看到全部的你,再回去时,想要抓住一点融化的回忆,可那都是晶莹的悲伤再次涌起罢了,我知道有种不知名的物质可以把它再次凝固,用喧嚣和忙碌掩住。隐藏起那些我曾以为放下了。却发现只是忘记了,曾经以为忘记了,却依然存在的记忆……
我知道真正的离别无需说再见,我只是想告别曾经的自己。记忆是一条逆流而上的河,也许永远不会干涸,却与我们渐行渐远,我们只好顺应时间,纵使泪流满面,步步回头,也只能往前走。
晚自习的窗外已没有了稀稀落落的霞光,盛夏时树梢那一簇一簇一朵一朵的绿意不知明年是否还能看到。广播中的听力一天天递进,不觉中上百篇字正腔圆的对白伴着夜空中稀薄的云朵从耳中滤过,渲染进胸膛又顺着错落有致的各支路分岔又汇聚,好似以渺小的方式演绎这大千世界的悲欢离合,你听见了吗?
(三)窗外飞行
点燃一场支离破碎的美梦,看光阴散下的满眼绯红,却已不再是那个背坐愁城,对未来自言自语的孤单少年。
秋风不再飒爽,急着把我们吹向寒冷的冬。让人受不了是扑面而来的阵阵寒流,不知道远方的你有没有添些保暖的衣裳,只好默默地在心里描一遍又一遍的“秋”,远方的风送来不知名的思念,心头微凉。翘首盼望的是回家的日子,总渴望零落的晶莹的雨丝中能嗅出家的馨香——自然是嗅不出的,凉意还是一股脑地扎进肌肤,刺激着神经,吹熄了浮躁,又望见桌上崭新的书页,还是坐下来用墨水填满白色的空虚。秋意正浓,时光正好,收起令人魂牵梦萦的思念,自己的这个秋天要用知识的墨水填满。无论是我,还是你,在一个不知名的远方,涂抹着秋色,直到这墨,与夜色相通。
看,秋的夜晚变得澄明,仿佛一双清澈的眼睛,如同露珠滤净空气,如同你那日泣下的泪滴。夜的降临使万物皆披上朦胧的外衣,所以黑夜里迷路的人找不到方向,踏出的脚印倒映着迷茫。而夜的降临却能使晶莹的光更加闪亮,哪怕是像露珠一样的萤火,渺小微弱却有一双翅膀飞翔,它照不出草的翠绿,花的芬芳,层叠的树木绵延或是苍天大雁行行。它却照进了我的梦境,驱散了迷茫。
日出,隐藏在夜色中的世界突然在它那壮丽的光芒中显现,本来如墨水般黑乎乎的湖面上荡漾着一片灿烂的金波,仿佛湖水被那烈焰瞬间点燃。
我们身处时间的洪流中,却无法阻挡它,它像一把利刃,无声地切开坚硬和柔软的一切,恒定地向前推进着,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使它的行进出现丝毫颠簸。回忆的水沉淀着忧伤,怅然若失的疲倦涌上岸边。当你推开回忆的窗,可能会止不住泪流,却不可在彩云易散琉璃脆的悲慨中迷失自我,因为你还是那渴望自由的鸟,终要冲破束缚的窗,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