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记忆
关于寒冷的记忆
关于寒冷的记忆
原创: 无隅斋
今天立冬,气温猛然下降了很多,又一个漫长寒冷的冬季到来了。
说到冷,一件糟心的事就令人忧心忡忡。我家所在的小区多年来一直正常供暖,今年热力公司图省事,为了给隔壁一个袖珍小区供暖,擅作主张从我们的换热站上往隔壁引管道,被部分业主发现并制止了。热力公司恼羞成怒,采取了报复性措施,拒收我们小区的供暖费,以停暖相威胁,试图迫使业主接受他们的方案。由于两不相让,事情就这么僵持着,这眼看供暖季就要开始了,我们小区能否正常供暖还未可知,一想到这,我就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
从小到大,我是被冬天给冻怕了。
小时候在农村老家,压根不知道暖气、空调为何物,一到冬天,赖以取暖的装备无非就是棉衣棉鞋和火炉子了。事实上火炉子是靠不住的,一个小小的炉子散发的热量毕竟有限,除非挨着炉口坐着,才能感觉到火的温暖。棉衣棉鞋就一定靠得住吗?也未必。那时候的棉衣棉鞋都是妈妈亲手缝制的,纯棉花的,按说御寒是没问题,可也许是体质原因,我似乎比别人更不耐冻。一旦气温降到零下,我的手和脚必定要遭殃。
特别是上学的时候,每天都要骑自行车,再厚的棉鞋棉手套也无法抵御呼啸的北风。晴天干地的时候还好,棉鞋毕竟抗点儿寒。一旦下雨下雪,出门泥泞不堪,就只能穿水靴去上学。水靴就那薄薄的一层橡胶,零下十来度的气温,一趟路走下来,那脚丫子就能动成冰疙瘩。农村学校的教室没有任何取暖设备,晨读课上,为了防止继续冻脚,同学们就一起跺脚,一时间跺脚声盖过了读书声,犹如炮声隆隆,又似天雷滚滚,真乃一大奇观。
要一直等到中午,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教室里,室温才开始慢慢升高,这时冻僵的手脚渐渐暖过来。可是暖过来之后就开始肿,手背肿得像馒头,脚肿得鞋子几乎要盛不下。然后肿的地方就开始痒,那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痒,从手脚痒到心里,痒得连课都听不下去。手痒还好说,挠就是了。脚痒就比较麻烦,我都是趁老师和同学不注意,在课堂上偷偷脱下棉鞋,把痒的地方放到课桌腿上来回蹭,直到把袜子蹭出一个大洞。但无论是挠还是蹭,也只能是缓解而已,无法根治。
止痒的办法也有,只是比较残忍。回到家往洋瓷盆里倒上半盆滚热的开水,拿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胆气来,狠着心咬着牙把冻伤的脚泡进去,等会水温降下来就继续兑热水。这样反复多次以后,把脚从水盆里提上来,就会发现基本上消肿了,也不再奇痒难忍,但原来没肿的地方也跟着烫了个七分熟。这种以毒攻毒的方法也只是当晚奏效,第二天早晨上学路上再一冻,就又反复了。反复这么几次以后,就开始生冻疮,皮肉开裂,接着溃烂,这种情况就只好咬牙扛着,等到来年开春气温回升,才能慢慢自愈。
白天冷得寒彻心骨,晚上也好不到那儿去。除了炉子根前以外,坐哪哪凉,写完作业烫完脚以后就得赶紧钻被窝里暖和去。其实被窝也是冰凉冰凉的,你得先用体温把被窝焐热,被窝才能暖你。想迅速暖和办法也有,灌暖瓶。所谓暖瓶,其实是输液用的那种盐水玻璃瓶,往里面倒满一瓶滚热的开水,上紧塞子,扔到被窝里来回滚几遍,里面就马上暖和起来,这时就趁着热乎劲脱光衣服哧溜钻进去。一天之中,也就这个时候算是有了温暖如春的感觉。
就这样一直到了上大学,学校教室和宿舍里都有了暖气,也是从那开始,我的手脚冬天不再被冻伤。但是每到寒假回家,仍然是冻得无处可逃,好在再也不需要穿着水靴顶着北风蹬自行车了。刚上班那两年,我在单位附近租了一间民房住,到了冬天又重新体验到小时候的寒冷,后来冷得扛不住了,只好抱着被子跑进单位办公室里去睡沙发蹭暖气。然后直到结了婚买了房,终于在城里有了自己的一个温暖的小窝,总算结束了每年冬天挨冻的历史。
回顾人类抵御严寒的历程,从穿树叶兽皮到制作棉衣,从猫在山洞里到建造房屋,从烤火到发明暖气,总是向着温暖和光明而努力。可眼下,俺们小区又面临着断暖的危险,难不成暖暖和和住了十几年,一下子退回改革开放前?不行,且不说我自己就不抗冻,我那八个多月的小儿子还在吃奶,这要是没有暖气,奶水还不都冻成了冰激凌?
真心期望“有关部门”能出面关心一下我们这个“局部地区”,协调解决好这件事情,大家会感激你们雪中送炭三冬暖,让我等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2018年11月7日(立冬)